分卷(43)

    ??不过也因为这一家子的闹腾转移了防空洞里大部分人的矛盾，现在莲花村人每天睁眼闭眼，只要手头没有要紧事，一开口必然说的是他们仨，结尾可能捎带两句林扬，嘀咕这小子赖账，不过由于苦主是林向平，村里人人又觉得活该，狗咬狗，无所谓了。

    ??赖账的影响对于林杨家来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大是因为原先跟他们就交好的人不会因为这件事跟他产生隔阂，不小则是指村里那些原本就对他们家观感一般或者自诩为林杨家债主的那些人，现在对林扬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谁让他家过的最好，为富不仁说的就是他。

    ??林扬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富，但那些人仇富倒是真的，或许他们之所以坚定的认为他富是因为他在天气巨变前收获了两亩收成特别好的水稻。

    ??实际村里提前收割的又不只他一家，不过其他几家人可不像林扬在村里那么独，人家亲戚朋友亲连亲，平常走动也多，村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及时知道，稍微有点不好的苗头就能及时掐灭。

    ??而林扬呢，来来往往的就几家，以前就住的远，一副爱谁谁，莫挨老子的模样，反正暗地里说了也不会有人帮他回嘴，别人不说他说谁呢！不过大部分人也就嘴上逞能，让他们到林扬面前现那是万万不敢的。

    ??按照文竹的话来说，他们家在村里的路人缘基本崩盘了，不过崩就崩吧，一些墙头草罢了，林扬无所谓。

    ??但很快，让林扬跟文竹操心的事发生了。

    ??林扬坐在床边迷迷瞪瞪，手里的蒲扇却一直没停。

    ??文竹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的，醒来发现已经下午五点多，屋里一片昏暗，他缓了很久，才渐渐看清楚屋里的一些轮廓。

    ??他摁了下放在手边的那支老式手电筒开关，但是微弱的光闪了几下又很快的重新归于黑暗，他想起身点蜡烛，但马上想起家里存有的蜡烛跟手电基本已经用光，而外面现在的太阳虽大，可是那光再亮也照不到躲在防空洞里他们家。

    ??屋里没有任何灯光，文竹想象此时橙子跟柚子横七竖八呼呼睡着在床上的样子，他一路摸索上去，手、脚、脸，摸摸俩孩子的额头，探探鼻子下的呼吸，他微微松了口气，好像已经不热了。

    ??俩孩子自从被林春田的两个孙子打了后，身体就一直不怎么舒服，被他们抱回来时还不怎么明显，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橙子身上就有点热，起初他们以为是天气的原因，林扬就一直给他们摇蒲扇，但是橙子的反应越来越大，半夜就闹了起来，拉肚子，还吐，他两翻出温度计给孩子量体温，38度8，确实发烧了，因为他们一直用的是大荒世界的仙人掌绿药水，于是没给他们吃家里储存的退烧药，拿出药水后给孩子各灌了一杯。

    ??柚子虽然没有发烧，可是睡的也不安稳，睡着睡着就会手脚抽搐，突然惊醒，嘴里叫着爸爸，林扬跟文竹只能轮流把他抱在怀里哄睡，可是一把他放在床上，这孩子又会很快醒过来。

    ??还是被吓着了！林扬无比自责，他应该早点想到的，被两个大孩子摁在地上打，就算他们当时没哭，可是那种恐惧感也还是在他们心里留下了阴影。

    ??两个孩子平时很好养，爸爸们做什么就吃什么，基本不挑食，但是这一生病，胃口就没了，恹恹地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动弹，而少了两个孩子在屋里叭叭的说话，两个爸爸觉得屋里空落落的，静的慌。

    ??屋里很昏暗，林扬将手电筒的电池拿出来使劲敲打了几下后，灯光才重现亮那么一点点，可是这种环境还是太压抑，尤其对于正在生病的孩子来说。

    ??文竹摸黑煮了一锅皮蛋牛肉粥，皮蛋是最后两个，牛肉干也剩不到一斤，可就是这样平常会让孩子们惊喜的美味也没给俩孩子带来多大的食欲，双胞胎一人喝了小半碗后，又躺回了床上。

    ??天气热，煮出来的粥不能多放，这一大锅粥最后还是进了两个爸爸的肚子里。

    ??橙子恹恹地靠在墙上坐着，两只手捏着自己的小脚，跟旁边放着的小胖熊姿势一模一样，可是比起憨实富态的小熊，橙子的脸瘦了一大圈。

    ??橙子转转灵活的小脚，可能觉得不好玩，抱住旁边坐着的小熊，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委屈，他问坐在床边陪着他们的爸爸：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我不想在这里住了。

    ??这里又黑又小，还不能出去玩，外面的小朋友也没有幼儿园的多，呜呜呜，他好想家啊，他再也不讨厌幼儿园了，就是那个胖小子壮壮，他也愿意让座位给他，不跟哥哥一起打他了。

    ??文竹心疼极了，过去将橙子连同小熊一起抱进他怀里，亲亲他的额头：橙子想家了吗，可是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啊，有爸爸在的地方都是家，你忘记了吗？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我想我们原来的那个家了。橙子委屈的声音从文竹爸爸的怀里传出来。

    ??柚子看到弟弟坐在文竹爸爸怀里，也非常自动自觉的从床上爬起来钻到林扬爸爸怀里，他搂着爸爸的脖子，亲热的跟他贴脸、蹭额头，虽然嘴里没说话，可是圆溜溜的大眼睛却表达了跟橙子一样的意思。

    ??林扬将孩子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们：别着急，很快了，我们再住几天，等外面的太阳公公下班，我们就回家。

    ??可是太阳公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下班，谁也不知道。

    ??住在防空洞里是不挨晒，可是那种压抑与憋屈感却与日俱增，大人还会知道找途径发泄，可是孩子们太小了不会表达，难受了只能哭、闹、生病。

    ??防空洞里生病的孩子越来越多，家家户户储存的药物也差不多用完，而这种日子还看不到尽头，村里人都慌了。

    ??这天晚上八点半，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林扬带着双胞胎出来放风。

    ??因为俩孩子的病还没完全好，出来放风也不愿像以前那样到处跑，天气热，孩子被大人抱着也难受，要是只在地上铺席子让他们坐在里面能把人烫熟。

    ??于是林扬只能扛着两张长条凳跟一张床板出来搭了个简易的小床，双胞胎躺在床上可以透透气，不过现在外面的温度还是比防空洞里要高很多，孩子们出来透气，大人还得随时在一边给他们摇蒲扇。

    ??当然，这样的待遇只有10岁以下的孩子有，十几岁的孩子家长们也不是不愿意这样伺候他们，只是那些半大小子只要一出防空洞就像放出了笼子的鸟儿一样，不到天黑根本不会回来。

    ??看见林扬今天搬了小床出来，林晨跟陈建民也把自家的孩子送了过来，他们两的孩子这几天也不舒服，陈浩还好点，这小子皮实，只是热的难受。

    ??而小鱼儿由于身体没有皮小子们好，在这种闷热的环境下，已经瘦得皮包骨，那一双大眼睛镶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不仅不可爱，看着还让人胆战心惊。

    ??几个爸爸围着小床给孩子打扇，可就是这样，孩子们身上的汗水还是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尤其小鱼儿，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躺在床上不想动弹的三个孩子也将小床上最好的位置让给小妹妹，小鱼儿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文竹摸摸她的小手，冰冰凉凉的，一点儿热气都没有。

    ??小鱼儿妈眼睛已经哭肿，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后悔了，她后悔把小鱼儿养的太精心，更后悔把小鱼儿教的太懂事。

    ??上次打架后，小鱼儿从周围大人的神色中慢慢明白柚子跟橙子之所以会挨打是因为她把他们家的糯米条分给巧巧造成的，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是她心里老记挂着，即使双胞胎一家都跟她说没关系，可是这个过早懂事的孩子还是把它放在了心上。

    ??小鱼儿胃口越来越不好，吃的越来越少，晚上睡觉也不安稳，几天折腾下来，小人儿就瘦脱了相，现在躺在床上似乎随时就会咽下那一口气。

    ??林晨两口子这几天什么也不做，整天就守在小鱼儿身边，不出门干活也不打水，要不是林扬过去看他们，估计渴死在房间里头都没有人知道。

    ??陈建民有一搭没一搭的给陈浩摇扇子，他的心情同样很沉重，一天一天这样没有尽头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粮食现在已经不是最紧要的了，今年村里没有收获，可是大家屋里都有存粮，再加上村里没了三分之三的人，全村的粮食供应剩下的三分之一，节省点吃，过个一年半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但现在最缺的是各种药，消炎药，降暑药，感冒药，发烧药.....什么都缺，而且因为天气热，人都快要被晒死了，可是蚊子苍蝇这些东西却活跃的越发猖獗。

    ??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村里所有人都反应，蚊子变毒了，它们的体型变得更小，振动翅膀发出的声音也更小，简直防不胜防，家里的那种纱帐根本拦不住，蚊子能直接从孔眼钻进去。

    ??人只要被咬上一口就会立马肿起来，大人咬咬牙还能撑过去，可是几岁大的小娃娃被咬一口，林扬看过村里好几个被蚊子咬到的孩子，一个是被咬在了胳膊上，一个是被咬在了脸上，但是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被蚊子咬，更像被马蜂蛰过一样，整个脸跟手都肿了起来，吃不下睡不着，就连哭都没有力气。

    ??擦治蚊子的药已经没有任何用，不过陈建方是专门养蜜蜂的，他对被蜜蜂蛰有自己治疗的一套方法。

    ??可是自从他儿子死后，他老婆疯了，他整天过的浑浑噩噩，守着他老婆，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关心。

    ??陈建方被他老子狠狠打了他一顿，他才愿意松口看看生病的孩子，看了后他说可以用蜂药试一试，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手里没有任何东西，没有药，一切都是白搭。

    ??陈建民经过这几个月的折磨，整个人老了十几岁，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可是脸上的沟壑皱纹跟头上的花白已经与50岁的老人差不多。

    ??他跟他老婆现在不仅要养着他爸妈，两个儿子，弟弟陈建方跟弟媳也要他们看顾，他觉得自己这两个月比过去的三十年活的都要累，心累，什么都要操心。

    ??别的孩子都是活蹦乱跳的，就他们家的孩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只能等死，林晨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就那么认命的看着小鱼儿慢慢咽气，他要出村给自己的孩子寻找生路。

    ??跟林晨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他们家里差不多都有一个等药救命的亲人，他们决定出村。

    ??他们出发前找上了林扬。

    ??村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林扬手里有一种淡绿色的药水，一般的小伤小病都能用，村里不断有人上门找他借，谁都知道这不是借，而是给，可是看着家里生病的老人孩子，还是忍住脸皮上门去借，林扬大多时候都会给一点，因为这个，他在村里崩坏的路人缘又慢慢好了起来。

    ??但最近，再想从林扬手里拿到药水是不可能的了，起初还有生病的人家破口大骂，说他见死不救，但村里其他人也慢慢明白，林扬手里或许还有，也不多了，如果只剩一点点儿，那么他为什么不留给自己用？林扬如果只是记仇不借还好，他们最害怕的是林扬手里真的没有了这种药，没看见他两个儿子病了那么久不也没好吗？

    ??这种担心害怕盘旋在村里人的心头，尤其防空洞里因为蚊子叮咬而生病的孩子老人越来越多，现在村里已经明令禁止不准在防空洞里排便，原来的那个旱厕已经被取消。

    ??现在蚊子与生病的问题跟大家息息相关，大家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违反他们这个规定的人，只要被发现随意大小便就要罚粮，一次5斤，再犯加倍处罚。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其他人，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小孩子实在忍不住，也只能在自家方便，等外面的太阳一下山就立马拿出去倒掉，决不能让脏东西在家里过夜然后生出更多的蚊子跟苍蝇来。

    ??林晨跟其余八个想出村的壮劳力来找林扬，说是壮劳力，可是经过两个多月的折磨，大家都差不多瘦了十几三十斤，吃不下睡不好，干瘦干瘦的。

    ??他们问林扬要不要一起去镇上找药，就算找不到药，带一些基本的防护用品回来也好，镇上有酒厂，肯定还有窖藏的酒没有被挥发，找到酒就相当于找到了酒精，还有石灰、硝石，这也是他们这一行的主要目的，石灰可以消毒，而有了硝石这玩意儿还能制造冰块把家里的温度降下来，还有手电筒、蜡烛，这些东西镇上肯定还有，同样也非常重要。

    ??林扬跟文竹商量后决定去，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上一次他们还觉得家里什么都不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们。

    ??但是被迫住到防空洞里后，他们才发现要什么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林扬早早的在大荒世界开阔出一块可以耕种的土地，他们家生病爆发可能会来的更早。

    ??林扬让文竹想以前一样给他列了一张外出需要带回来的清单，可是写着写着文竹就写不下去了，他盯着眼前的纸愣愣的不说话，写这个有什么用，林扬又不是去采购，他这一去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文竹只要想到不可预测的情况会发生，他的眼睛就红了，恨不得跟林扬说不去了，我们就这样过。

    ??可是不行，粮食蔬菜他们井不缺，肉也可以通过大莲湖或者双孖湖里的鱼获得，但是他们还缺少很多东西。

    ??家里的蚊帐根本挡不住那些越变越小的蚊子，双胞胎已经被咬过很多次，一咬就发烧拉肚子，仙人掌药水刚开始还很管用，可是随着越用越多，起的效果也越来越小，本来一涂抹伤处就起效，但现在不管内服外敷一起用，被蚊子咬一口，没有两三天根本好不了。

    ??文竹真的害怕，要是以后大荒世界的药水完全不起作用了，他们家该怎么办？

    ??防空洞里基本没有秘密，他们一群人刚刚决定外出找东西，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防空洞，这一次没有人再说要讨论讨论，大家都很清楚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吵，村里的孩子跟上了年纪的老人躺下了一大半，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外面根本不会有人救他们！

    ??基本每家每户都出了一个人，即便家里没有老人孩子拖累的，也决定出去走一趟。

    ??走之前，林扬去了大荒世界一趟，里面的树林长的越来越好了，绿树环绕、湖水清澈，蜜蜂蝴蝶上下飞舞，就连那依旧刺眼的阳光似乎都温柔了不少。

    ??小树林的整体变化虽然跟他上次进来的时候不大，但是那种勃勃生机，只要待在这里，整个人就能体会得到。

    ??大荒变得越来越好了，好到让他跟文竹想留下来，可是这里再好，橙子跟柚子却进不来。

    ??双胞胎第一次被蚊子咬的时候，林扬尝试把他们送进来，可是不行，也因为这一次尝试，每每想起，都让林扬害怕的全身发抖，恐惧就像一双大手紧紧的攥住他的心脏，眼前发黑，脑子发木。

    ??穿越空间的巨大压力让两个三岁大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了，仅仅接触一瞬间，两个孩子就受了严重的内伤，刺眼的鲜血从他们鼻子嘴巴流出来的时候，林扬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是凉的。

    ??他脑子一片空白，文竹颤抖着双手将药水一瓶一瓶的往双胞胎嘴里灌，林扬整个人都是软的，全身僵硬无力，连上前帮忙都做不到。

    ??可是无往不利的药水这次根本不管用，双胞胎还是很痛苦，鲜红的血液一点点的从他们的小身体渗出来，手脚软绵绵的垂着，原本亮晶晶永远充满活力的大眼睛半睁不睁的耷拉着，叭叭的小嘴再也不能欢快的叫他爸爸。